如何评价电影《我不是药神》?
这是一部看完之后,某一天在公交车上突然想起来,会禁不住再次流眼泪的作品。
关于这部电影的溢美之辞数不胜数。很多人说,一开始故事主角程勇是一个多么“烂”的人啊。
奇怪的是,我并不觉得他“烂”,我只觉得他真实而熟悉。我想探讨一下,程勇作为一个普通人所经历的生命不同境界。
出场时,程勇瘫坐在椅子上,破败的肮脏的店面,乱七八糟的桌子,他瘫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,整个人像是陷进去了一样。邻居过来传话,他转过身,耸拉着眼皮,极度的了无生趣,满身戾气。
那时的他生活陷入一团漩涡里,与妻子离婚,儿子即将被带到国外,壮阳药卖不出去,生意冷清到房租也交不起。年迈的父亲身患癌症,养老院的钱也交不起了……
这样一个境遇,现实生活里到处都是,甚至,还有更多更糟糕的事情。生活的糟糕没有可比性,但是人却有不同。
看上去程勇似乎一无是处,殴打妻子,暴力,眼里只有钱。
但是,他仍然不是最让人害怕的那种人。或者说,他不是一个烂人。真正不善之人,是把所有的狠毒之心藏于黑暗之中,而有一个无动于衷的嬉笑外表。还有一种,内心深处无比冷漠,外表言行却阳光温暖,时时发表一些大众评论,而这些大众评论就是从出生起就长在身上的伪善的外衣,这种人,往往不知道自己的冷漠和伪善,她们只当自己涉世未深,不愿了解这世界的苦难。
这两种人,程勇都不是。
他所有的令人讨厌之处,都来源于他灵魂的不安。就像在派出所,小舅子兼警察的曹斌咆哮着暴怒的向他扔玻璃瓶的时候一样,他满脸的惊恐和无助。
人至中年,活了大半辈子了,好像世界也就那样,人人都因为钱来把他推向绝境,养老院、医院、小店、都是告诉他,没钱不行!他爱钱当然就可以理解了。
暴力,动手打妻子的程勇,更像个不知所措而逞一时之快的小孩。
去了养老院,自己动手给老父亲喂粥,(这一点有很多人不会去做,老人丢到养老院,能不上门就不上门的人大有人在)
儿子要买球鞋,260块钱说给就给,自己穷的连房租都交不起。
邻居帮他周旋房东,把壮阳药摆在自己的店里帮忙卖,至少可以推断,程勇并不至于令所有人讨厌。
和张长林相比,他把市场价三万多的药卖5000,也算是与张长林这种嗜钱如命的人之间的区别。
当吕受益说:我呢,等药救命。然后离去时候,程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悯。
想想看,如果程勇一开始是张长林这种,一下子把药钱涨到20000的人,吕受益、王牧师、黄毛、思慧会跟他一起合作吗?
不会。一开始,这个卖药组合就不会成立。
程勇的身上,有那种令人矛盾的善良和人性之光,这往往是一种真实的善良。没有人是救世主,因为每个人都在生活的磨难里自顾不暇。
所以,作为一个普通人,程勇活在一个狭隘的生命境界里。这种狭隘,往往就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狭隘。是一种只限于自己的狭隘。他只看到了自己所经历的打击和磨难,他顾不及旁人,心里只有一个目标:如何赚到更多的钱,如何让自己过得体面而有尊严。但他不是一个烂人。
当他开始贩卖假药时,生命正在逐步走向另一重境界。
在这一阶段,王牧师的出现很让人惊喜。
王牧师,基督教,牧师,很多白血病人是他的教友。每个礼拜,王牧师都用上帝的祝福来给这些病人带去安慰。这种心灵仪式的救赎,对于无数想要救命的人来说,显得苍白无助。
此时,上帝的祝福在俗世里,并没有真正落到实处的意义。我可以大胆的这么理解:此时,面对无数承受病痛折磨的人,所谓的上帝也在找一条解决之道,而王牧师,就是这其中的一个象征。
王牧师行事谨慎,为人单纯,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的生怕自己没说好或是说错。看上去滑稽而可笑,其实这更像是一个有信仰之人的谨慎,害怕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或是伤害人的事情。
谨慎,比自在更可贵。
王牧师自然是心中有道的。他被程勇说服,不是一件易事。
程勇用了两句佛语。
第一句: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
浮屠:佛塔。这句话意思是:救人性命,功德无量,远胜为寺庙建造七层佛塔。
第二句:你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。
这句话寓意更深。我只敢浅解:地狱,受劫难的地方。为了普度众生,可以深入劫难之地。甚至不惜深涉险境。
这句话,在电影里,程勇虽然是用来说服王牧师的,却更像是他的写照。
成为药贩子之后,程勇沉浸在那种既可以救人,又可以赚钱的得意当中。
这时的他,更像是在走一段充满欲望的路。大把大把的钱,围着他转的伙伴,纸醉金迷的生活,唾手可得的女人,每个人见着他都喊“勇哥”来讨好,尊严有了,似乎一切生活问题都解决了。
在这一境界里,程勇是沉迷和得意的。更像是在欲望的世界虚浮的满足,毫无畏惧。
直到他看到危险。
一个贩卖假药的人,会被判处5到10年的有期徒刑。他从张长林的被捕里意识到这一点。
触犯法律,牢狱之灾。他害怕了,他恐惧,他不敢再往前走了。
程勇选择了放弃,他放弃那种既可以救人又可以赚钱的事情,他想退缩到一个安全的领域里安全的生活。
黄毛愤怒的饮完一杯就满手是血的离开,王牧师离开,所有人都离开了,他们都不理解,程勇为什么不对那些白血病人的性命挽救到底。
一个心里没有众生的人,不会轻易扛起普救众生的责任。退缩是必然的。
但是为什么他后来又冒着坐牢的风险来扛起这一切呢?
吕受益曾经告诉他:我想活下去,想听儿子叫爸爸,如果儿子早点结婚,我还能当爷爷。
这样一个拥有强大活下去愿望的男人,最终抵不过高额的医药费。一个鲜活的生命,说没就没了。
程勇从吕受益家走出来的时候,走廊上全是排队祭奠的白血病人。程勇第一次步伐沉重,那些残存的挣扎的生的欲望向他扑来。
第一次,他感受到什么叫做生命。
命,不是钱。
这一刻,程勇进入另一种生命的境界。
他开始看到除他之外的生命里,活下去的强大愿望和生之艰难。稍有懈怠,生命就会没了。
这一次,他心里有了众生。他成了一个走出自己的生命界限的人,他感受到更多人的命运。
从那一刻开始,程勇的生命开阔了,他做什么都大胆了。他不在顾及赚钱,不再顾及面临的牢狱之灾,他放手一搏的能做多少做多少。
影片中有一段,程勇从印度药店买药出来,烟幕弥漫的大街上,一组神像从他面前经过。程勇松开捂着嘴的手帕,似乎领悟到了什么。
回到之前的两句话来1.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2.你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
再想一下刘牧师所代表的基督教以及他的口头禅:上帝保佑你。
印度教,佛教,基督教全都在这个片子里隐晦的呈现,似乎在与程勇的生命相对应。
此刻程勇正在做的,是同世人信仰中的上帝、菩萨所倡导的一样——投生于苦难之中,来解救苦难的生命。
把一个普通的生命,一个人的怜悯和同情上升到这种高深的层次,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故事。这是一个限落与个人生命苦难的人,如何成为一个普度众生的神的故事。
程勇绝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社会英雄。他代表着更高层次的善,和更高层次的救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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