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白的故事?
电梯门打开,赶九点打卡的上班族鱼贯而入。
我被挤在了最右边的角落,我的助理何晶晶捧着一杯咖啡,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也挤了上来。
电梯缓缓上行,到了39楼,陆续下了一些人,电梯里登时空了不少。
何晶晶一转头,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,她粲然一笑:“早,老大。”
“早。”我微笑颔首。
出了电梯,何晶晶小碎步跟了上来,“老大,晟飞广告的负责人想约你见面。”
“提案大会之前,乙方那边的任何人我都不见。”说着,我不忘提醒她,“十点半开部门例会,你把昨天整理的营销数据表发我。”
“好的。“何晶晶乖巧地点点头,随后把手头的咖啡递给我,“意式特浓,特地给你捎的。”
“谢啦。”我接过咖啡,冲她笑了笑。
这个入职不到半年的小助理,95后新新人类,青涩莽撞有余,大剌剌的时常令我头疼。但不得不说她初入职场,工作态度积极,也懂得投桃报李,令人欣慰。
上午开会,下午审读几家乙方公司提交的项目提案,又是马不停蹄忙碌的一天。
眼前这份近乎完美的提案,从产品调性、核心策略,到渠道推广,完全秒杀其他几家公司的创意,不知是出自广告界哪位大神的手笔。
直到翻开该公司的投标书,看到公司简介以及法定代表人身份证明,我愕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晟飞广告,林墨。六个字,锋利如芒,如尖针入眼,如利刃刺骨。
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林墨这个人。
如果此生不得不重逢,届时我应该站在某个人生巅峰,成功的果实尽收囊中。灯光闪亮的舞台,底下人头攒动,荧光飞舞,林墨挤在喝彩喧天的人群中,仰脸见证我的夺人光彩——如果真是这样,我做梦都会笑醒吧。
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,在“念力”这种超心理学范畴的作用力下,十年后,我居然以甲方身份将与他相见。
本市的广告圈就是这样小,孽缘更是狭路相逢。
稳定心神,我给隔壁的何晶晶发微信:我需要晟飞广告的背调资料,越详细越好,快。
过了几分钟,何晶晶才期期艾艾地回复:老大,资料我已经收集完了,还需要整理一下‧‧‧‧‧‧今天我能不加班吗,明天中午前给你行不行?
说完,她发来一束亮闪闪的红玫瑰,还不忘腆着脸笑。
我抬眼看了下电脑上的显示时间:2021年5月20日5点50分,距离下班还有10分钟。罢了,伸手不打笑脸人。何况是520这种遍地撒狗粮的约会日,我就不充当何晶晶眼里强制下属加班的恶毒女魔头了。
思及此,我回复了她一个很克制的微笑表情。
何晶晶秒回了一个大红唇:谢谢老大,520快乐!
无视她的谄媚,我继续审读眼前那份提案,试图找出某处漏洞,或者说可以让我当众否决它的正当理由。但几经审读,除了发现个别措辞不严谨但并无硬伤外,大体策略方向上居然无懈可击。
林墨啊林墨,十年不见,你依然这样滴水不漏。
伏案工作久了,我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,甚至整个右臂都开始发麻。因为林墨,心中已经很不痛快,没想到这具臭皮囊又开始作妖要罢工,心伤旧痛轮番交织,心理生理由内到外都不得安生。
关掉电脑,我给阿励打了个电话,下楼驱车前往家楼下的中医理疗养生馆。不知从何时起,这家养生馆已经成了我工作之余休养生息的避风港了。
庆幸阿励还老实在馆里坐镇,没有去过什么劳什子520节。
2
“阿励,救命,我头痛背痛胳膊痛,感觉要死了。”
一进养生馆,我就卸下女强人的伪装,瞬间变身成柔若无骨的弱小人类。
在阿励的指导下,我乖乖趴在了理疗床上,“阿励,你说我前一阵腰疼找你针灸完刚消停会儿,怎么最近又总是偏头痛呢?”
阿励一边专注推拿,一边悉心解答着我的疑问:“许栩姐,你这头痛和胳膊发麻都是颈椎病导致的。颈椎病可是‘牵一发而动全身’,受损的颈椎压迫血管会导致头晕,压迫神经会使胳膊发麻‧‧‧‧‧‧”
“真是人到中年不由己,保温杯里泡枸杞也不好使啊。”我呜呼哀哉,声音颓丧,“阿励,姐已经老了,不服老不行了。”
“机器用久了还需要保养,以防过早磨损老化呢,你这身体已经是严重亚健康了。疼痛是身体发出的求救信号,提示你需要停下来休息了,硬扛只会更严重‧‧‧‧‧‧”阿励明明像唐僧在念经,却令我觉得温暖又妥帖。
“不硬扛着怎么办,不上班你养我啊?”我笑着打趣道。
“好,我养你。”阿励完全没犹豫地回答道。
“嘁,”我语气不屑,“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?姐是人间富贵花,你可养不起。”
“钱挣多挣少不一样生活?是挣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?不注意身体健康,现在挣的钱,以后都得用来买药吃。”
“阿励!”我尖利出声,“不许诅咒我!”
“我是说真的呢。你再不注意颈椎的养护,只会越来越严重,到时候找我理疗都不管用了,得去医院做手术才行。”
听到要做手术,我骇然:“这么严重?”
“放心,暂时还没到做手术的地步。你平时要多活动活动脖子,做做颈椎操,不要总盯着电脑不动,也不要长时间低头玩手机,注意劳逸结合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我语气无奈,“我可不要做手术。做完手术,还得天天戴着那个难看的颈椎托,真是丑绝人寰。”
阿励在我背后嗤笑出声。
“笑什么,有什么好笑的?”我有些没好气。
阿励叹了口气:“明明很幼稚,还没事在我面前装大姐大。”
“没有装,你姐永远是你姐。”我翻了个他看不到的白眼。
阿励没说话,用手头加重的力度无声地表达了他的不满。
“哎呀,阿励,你轻点。”我瓮声叱责,“你姐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你这样拿捏,再说我肚子胀气正难受呢。”
“一会儿推拿完,我给你做个艾灸吧。艾灸中脘穴、足三里能缓解腹胀腹痛,起到调理肠胃、疏肝理气的作用。”
“行,都听你的。”
感受着阿励手指尖的力度,我的头痛渐渐减轻,心中郁结的闷气也渐渐得到疏导。
理疗结束,如获新生。
付款时,见前台有办卡享受八八折优惠的告示,我掏出手机要扫码。一旁的阿励制止了我:“许栩姐,别办了,有钱也要省点花。”
这个阿励,我想为他做业绩,他却挡我痛快花钱,坏我慷慨情致,真令人不爽。
我不满地数落他:“阿励,你傻不傻啊,不想多拿提成了?”
“你来,不用刷卡。”阿励凑近我,脸上的笑容十足诚恳,“刷脸就可以打折了。”
我能近距离看到他浓密的睫毛,以及睫毛下覆盖的微微上扬的丹凤眼,那是极为耐看的一张脸,鲜嫩,且多汁。
“阿励,你可真是合格的好员工。”我慌忙推开他,故意出言讥讽,“你们老板知不知道你这样挡他的财路?”
“他就是我们的老板呀。”一旁的前台小妹笑吟吟地说,“说起来,许小姐你早就是我们这儿的VIP了,也只有你,才能直接打电话预约我们老板的专属服务。”
我想起第一次来这里做理疗,前台小妹问我有没有熟悉的中医理疗师,我环顾四周,见到安静坐在一旁穿国风服装的年轻人,正对上他那双清亮如碧海的眼睛,随手一指:“就他吧。”
彼时我没注意到前台小妹尴尬地微笑,只见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愣怔片刻,随后站起来点头道:“没问题。”
那天针灸完,我对他的服务非常满意,缠着他要了私人手机号,又加了微信。
一开始只是预约做理疗,后来成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,最近半年还会时不时闲聊几句,生活上有些小事张口让他帮忙,他也从不拒绝。
为了表示感谢,偶尔我会回赠点薄礼,抑或请他们店里的人喝喝饮料。萍水相逢,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,并没有太深的介入彼此的生活,对他的了解也十分有限。
原来那个被我经常打电话骚扰,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可以随意差遣的阿励,是这家养生馆的老板。思及此,我完全没有了先前金主般作威作福的高姿态,讪讪地笑着,在阿励的注视下,付完款逃也似的夺门而出。
刚走到街边,阿励却追了出来,“许栩姐,这个差点忘了给你。节日快乐。”
说着,他将一个礼品袋塞到我手里,然后摆摆手,转身跑回了馆里。
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礼品袋,那上面印刷着小朵的玫瑰,还有如满天星般细碎的小爱心,不免哑然失笑——520这个网络情人节,我这个中年单身狗收获的唯一浪漫,居然是养生馆给老客户的节日回馈。
3
翌日上班,刚坐定,何晶晶便敲门走了进来。
“老大,”她递给我一个文件夹,“这是晟飞广告的背调资料。”
我接过文件夹,打开,听着何晶晶的详细汇报:“晟飞广告,成立于2015年10月,创始人林墨,次年加入合伙人魏晨阳,尔后公司迅速扩张,于2018年购入鑫盛大厦的一整层楼,由一开始的5名员工,发展成如今一百多名员工的业内知名广告公司。
前年林墨还计划融资上市,但由于这两年地产行业进入寒冬,他们服务的大客户鸿达集团突然崩盘,导致公司业务骤减,合伙人魏晨阳又闹着要分家,目前公司管理混乱,经营状况日渐式微,今年已经出现大批量裁员的情况‧‧‧‧‧‧”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所以,作为本市房地产行业的龙头企业,与我们签约,应该是他们公司目前想抓住的最佳机遇,也可以说是,救命稻草。”
“是的。这次竞标的过程中,林墨一直表现得十分积极,想争取与我们合作的机会,也多次让我传达,想要约您见面的意愿。”何晶晶说着,递给我一本杂志,翻开内页指给我过目,“这是本市的财商杂志给林墨做的专访。”
我凝视着杂志内页上那张林墨的照片,半晌沉默。
那是一张很端正的半身照,当年那个留着半长发,头顶扎着小揪揪,常年穿牛仔裤、格子衫的文艺青年林墨,化身为西装革履,梳油光水亮大背头的中年成功绅士,正跃然于纸上,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我。
何晶晶接着说:“这个林墨,2017年与市电视台文娱节目主持人唐晓结婚,两年后离异,没有孩子。目前他三十七岁,单身。如果他们公司这次能转亏为盈,仍然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……”
“这些就不用介绍了。”我打断她的话,“去通知晟飞那边,下周一下午两点开提案阐述会,让他们准备充分点。到时集团的何副总也在,咱们营销部全员参会,不许请假。”
“好的。”何晶晶欣然领命,准备转身离开。
“等一下,”我拉开办公桌的抽屉,从里面取出昨天阿励给我的礼品,递给她,“这个给你吧。”
“这是什么?”何晶晶好奇问。
“自己拆开看。”我整理着手头的文件,漫不经心地答,“520节日纪念品,我常去的养生馆送的,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小玩意儿。”
“谢谢老大,老大你真好。”她语气欢快地致谢。
“少拍马屁,快去干活。”我催促她离开。
何晶晶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而是伫立在那里看着我欲言又止。
安静不过三秒,不出所料,她又开始发挥五迷三道的恋爱脑才能了:“老大,那个林墨,我觉得‧‧‧‧‧‧你不也单身嘛,要不你应约,与他私下先见个面?”
“小小年纪,正经工作不上心,倒喜欢干保媒拉纤的私活?再多嘴,扣你这个月奖金。”我拿起文件夹作势向她扔去,把她吓得抱头鼠窜。
驱走何晶晶,我将视线再次停留在那本杂志上,开始仔细阅读林墨的那篇专访。
这篇专访里的主角,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十年前的林墨,而是有着全新的“高大上”的人设。笔者用华丽的词藻,塑造了一个兢兢业业的广告人,十五年奋斗之路。
他心怀星辰大海,也热爱烟火人间,他编文案深藏情怀,写策略不忘初心,创业遭遇无数挫折,却仍然带领团队砥砺前行。
看到末尾,我不免失声冷笑。
如果我不曾认识这个人,我应该会被文中编织的故事感动,会为他在杂志上定格的高光时刻真心喝彩吧。
正唏嘘着,微信叮叮作响。
何晶晶发来消息:老大,你平时常去的养生馆是哪家呀?
我:就我家楼下那家,怎么了?
何晶晶:他家回馈的520礼品居然是香水,奢侈品香水啊,这也太豪气了!
什么,香水?我愣住。
我以为那个礼品袋里装的是小玩偶加优惠券一类的促销小礼品,没想到阿励送的是香水,还恰好是我喜欢的牌子——不对,虽然我是他需要维护的老客户,但520这个暧昧的节日送这么豪气的小礼物,不符合他经营的那间不足200平的养生馆商业逻辑啊。
莫非,他这是在向我表白?
我打开阿励的微信号,思量着怎样回馈给他一些积极的信号,至少,应该对收到的礼物表示下欢喜与感谢吧。
字斟句酌中,早已心路十八弯,从悸动到纠结,随后逐渐平复至冷静。
早已过了恋爱大过天的年纪,居然还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生示好而心动,这也太没有定力了。
加班到夜间十点,驱车回家。
电梯升到36楼,打开门,进入安身之所。
这套150平的大复式,客厅的窗帘拉开,抬头可赏艳阳繁星,低头一线江景尽收眼底。从蜗居群租房,在小广告公司里打杂的实习生,到居住核心地段高档小区江景房,任职地产行业上市公司营销总监,我花了整整十年时间。
从履历上看,这是一个平常的看起来可复制的职业进阶版本,有努力也有幸运的成分。但职场如战场,其中所经历的艰辛细节,所面临的痛苦抉择,所哭过的漫漫长夜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
林墨啊林墨,过去十年,各自攀登,也该在高处再见了。
我脱掉工装,将脏衣篓的衣服悉数扔进洗衣机。尔后,褪尽一身风尘,卸下满心的疲惫,将自己这张沧桑的皮囊浸泡在温暖浴缸里。
水漫心房,我闭上眼,恍然入梦。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,如碎片式的梦境纷至沓来。
4
十年前,许栩大学毕业初入广告公司,林墨是文案部主管,也是带她入行的师父。
林墨是公认的大才子,公司的好几个大客户都由他牵头负责,时常有甲方公司慕名找上门来,指明由他出提案。但他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,恃才傲物,尤其对待新人十分苛刻。
林墨教许栩写文案,不仅吝啬夸奖,还时常疾言鞭策。一开始由于他的严厉,以及性情的反复无常,许栩怕极了他。
林墨批评她一句,她一整天都惴惴不安。每次提交文案,她都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,生怕得到林墨的否定。
许栩自卑又自强,把林墨的刻薄当严格,将他的否定当高要求,在他的苛责里迅速成长,很快就独当一面,能独立负责甲方的项目了。
后来许栩发现,工作之外,林墨对自己却是额外的照顾。
中午吃完饭,同一部门的同事会相约去附近的公园散步。有时候是一堆人出动,有时候是三三两两,许栩是林墨的小跟班,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墨的身后,如影随形。
初夏夜晚的街道拐角,有卖老冰棍和炒货的铺子。晚饭后,林墨有时候给许栩买一支红豆冰,有时候是一包糖炒栗子,自己却不吃,站在路灯下安静抽着烟,看着她甜滋滋地吃完,再一同慢慢散步回公司加班。
有时候加班太晚,林墨担心她回家不安全,总是先送她回家,自己再返回公司继续熬通宵赶方案。
林墨的那间办公室,总是会有浓烈的香烟味,每次熬夜加班,他都会在里面抽很多的烟。他告诉许栩,作为广告人,经手的每一份成功的方案,都是在无数个白加黑、无数个5+2、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凌晨,在痛苦纠结的大脑风暴中完成的。
月末的庆功会,部门组织一起聚餐,酒过三巡,林墨举起杯,意气风发地说:敬遥远的旅行,敬眼前的苟且,敬所有熬夜奋斗着的广告人!
众人举杯喝彩,许栩也被他迸发的豪情壮志所感染,为自己能成为一名广告人而自豪,也为自己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师父而感觉幸运。
那会儿,许栩对林墨还只有敬仰之心,并无爱慕之意。
直到有一次大家一起去K歌,在昏暗的KTV包间里,林墨忽然坐到许栩身边,定定地凝视着她,以半醉半醒、半戏谑半认真的口吻,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:“许栩,你知不知道你很可爱?”
年轻萌动的心,经不起这样的撩拨,他只是语气暧昧地夸她可爱,并未说过一句喜欢,她却早已在心里默念过无数遍“我愿意”。
深夜的出租车上,许栩与林墨并肩而坐,聊工作,聊过往,聊人生理想。谈笑风生中,他眼内的光芒如黑夜里的星子,那么闪那么亮。她想靠他更近一些,忍不住依偎在他怀里,而他,也并没有拒绝。
再去遛公园时,走在同事的后面,林墨总会忽然拉住许栩的手,走一小段路,然后在被人发现前悄悄松开。
林墨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单身公寓,他把钥匙给了许栩。林墨加班的时候,她会去给他照看小猫。在不加班的周末,许栩也会系上围裙为他洗手做羹汤,然后吃完饭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,打发难得的浮生半日闲。
许栩以为那就是爱了。
当22岁的姑娘全情投入来爱一个人,爱他的才情和踌躇的满志,爱他的洒脱与不羁,甚至他养的猫,他爱听的音乐,喜欢看的书,她都爱屋及乌。
直到唐晓的出现。
许栩第一次见唐晓,是林墨给甲方策划的一次开盘活动上。那场活动空前盛大,作为主持人的唐晓站在台上,以敏捷流利的口才、温婉典雅的气质为此次活动增添了不少光彩。
后来唐晓也来过公司几次,每回来都在林墨的办公室里一待就是大半天。
很快公司就传起了八卦,有说林墨和唐晓是旧相识,林墨一直在苦追唐晓。也有说那次开盘活动,作为市电视台炙手可热的主持人的唐晓,以她的咖位,如果不是看在林墨的面子上,活动方根本请不动她。
许栩追问林墨那些传言的真假,林墨解释说,只是老同学而已,并不是公司传言的那样。许栩虽然相信了林墨的话,但只要唐晓来找林墨,她都会生气,私底下和林墨也没少抱怨。
许栩提醒林墨注意和异性间的分寸感,而林墨却责怪她敏感多疑小心眼,每次都会唇枪舌战一番,然后不欢而散。
没多久,许栩收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。
她跑去问林墨为什么,林墨无奈表示:“甲方对你写的文案不满意,还说你态度不好,都投诉到王总那里去了。这次辞退也是王总的意思。”
许栩觉得委屈:“甲方那边的对接人出了名的不讲理,咱们组的人都知道的。一句广告词她让我改十遍百遍我都没怨言,但改完她还不满意,让我直接抄袭别人的创意,这点我接受不了,据理力争了几句而已。就这么一点小事还被投诉‧‧‧‧‧‧”
林墨的语气十分不耐烦:“哪个广告人不是在甲方的挑剔和责骂中成长的?甲方让你改你就改,这么玻璃心,还做什么广告?趁早打包回家!”
见林墨不仅不安慰,反而出言责难,许栩的眼泪不由夺眶而出。林墨这才缓和了语气,“好了好了,别哭了,晚上我不加班,带你去看电影吧。”
林墨轻言细语的一句话,就令许栩的心情转阴为晴。她觉得,工作可以再找,还有爱情尚可依靠,被辞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。
因为要去面试,许栩没有正装可穿,央求林墨陪自己逛街。
在商场里头,许栩看中了一双百丽的黑色真皮长筒靴,试穿后十分喜欢。
与林墨交往的时间已不算短,可她从未收到过他的礼物,这双鞋子小四位数的价标令她望而却步,但却不及林墨月薪的十分之一。如果他肯买来送她,等面试成功,工作有着落了,她一定也要回赠给他一份礼物。许栩默默地想。
可林墨却并不打算慷慨,只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:“等你找到了新工作,月收入过五千的时候,你就买得起这个牌子了。”
林墨总是不忘提醒她,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,在能力匹配不上欲望之时,不要对得不到的东西抱有奢望。
她那时不知道,林墨给她的“爱情”,仅限于一包糖炒栗子的温暖。
他的时间永远在加班,他的人脉与资源吝啬于与她共享,他总是说“许栩,你要独立,要更努力点”,可他已经是业内资深的广告人,而她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,要怎么努力,才能在人生道路与他并驾齐驱呢?
幸而不久后,许栩面试成功,找到了新工作。
她欢喜雀跃地回到林墨的居所,像个女主人一样快活地忙碌着,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自己顺利入职。
可当她把林墨的脏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清洗时,从他的裤子口袋里,她看到一张购买首饰的发票,那上面明晃晃的五位数金额几乎闪瞎了她的眼睛。
七夕那天,他跟她说要通宵加班,没想到却是在忙着和别人过夜。他不舍得送她百丽的鞋子,却舍得买豪奢的珠宝送人。是他不够真心,还是她不配得到善待?
她心急火燎地跑去公司找林墨,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,却眼睁睁看着他揽着唐晓的腰出了公司大楼。
作为情敌,在唐晓面前,她连竞争的资本都没有,只能拿出“正牌女友”的气势,尽管林墨从未在人前公开过他俩的恋爱关系。
她跑上前与唐晓厮打,想拼尽全身的力气,一旁的林墨却一直出手阻止。她还来不及叱责林墨负心寡义,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,眼睁睁看着他开着车,载着唐晓绝尘而去。
再后来,许栩有次偶遇前公司的人事,闲聊中得知,当年她被辞退,并不是因为被甲方投诉,而是林墨的有意为之——他为了纵情追求他的新欢,早已把她当成了一枚弃子。
‧‧‧‧‧‧
为爱痴狂,不过旧梦一场。
在梦里,林墨站在许栩面前,对她微笑,她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,他却倏然转身。
许栩跟在他身后,跌跌撞撞,叫他“林墨,林墨”,他却毫不停留,越走越快,离她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浓雾里。
5
水凉刺骨,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痛意袭来。
我倏然清醒,发现自己仍然半躺在浴缸里。想起关于林墨的种种,早已拂去记忆中那层玫瑰色的滤镜,我不免嘲笑十年前的自己,怎么会低智如此,爱上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?
浴室外的洗衣机仍在轰鸣,提醒我已回归现实。
我迅速从浴缸里爬起来,裹上浴袍下地,脚刚一接触地面,讶然发现,不过一场梦的工夫,浴室里早已水漫金山。
我强装镇定,赤脚蹚过湿淋淋的浴室,打开门,发现从洗衣机地漏里溢出的水,早已漫到了客厅——我的羊毛地毯、我的真皮沙发,我随手摞在地面上的书,无一不遭了殃。
我连忙关掉洗衣机,拔出水管,观察溢水的位置。只见溢出的水随着洗衣机的关停,慢慢地变少变缓慢,逐渐不再溢出了。拿出抹布和脸盆,我蹲在地上开始清理地板上的积水。
正忙乎着,手机提示音响起,打开一看,是阿励在问:睡了吗?
我语音回复他:没呢,家里管道堵了,漏了满屋子水,正在解决当中。
说完,随手把手机扔沙发上,继续埋头清理积水。微信仍然叮叮作响,我却完全没时间理会——得赶紧收拾完,不然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。
不一会儿门铃声突兀作响,吓了我一跳。
独居女性遇害的新闻最近层出不穷,我本来心生警惕,这大半夜的更应该小心为上。我从洗手间里拔出拖把的金属长杆,握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到入户门边。透过门禁,看到是阿励站在门外,这才长舒了一口气。
低头看到自己还裹着不得体的浴袍,慌忙折回卧室换了家居服,这才开了门。
“给你发好几条微信也没回。”阿励扛着一个又高又大的快递盒站在门口,“你买的这东西还挺沉的,想着你也搬不动,就给你送过来了。”
我这才想起那是我在网上订购的书架,今天送来的时候我正在公司上班,就嘱咐送货员帮我送到楼下的养生馆,让阿励帮我代收一下。晚上一加班,就把这事儿给忘了。
“你帮我搁客厅里吧。”我看着他径直进了屋,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表示感谢,“谢谢啊,大晚上的辛苦你跑一趟。”
阿励放下书架,看了眼湿漉漉的地面,环顾四周,“哪儿漏水呢?我帮你看看。”
“不用了不用了。”我慌忙摆手,“现在不漏了,明天我叫物业上门来看看。”
“我这都来了,帮你弄一下吧。”说着,他卸下双肩包,从包里取出手电筒和通管道的工具,径直往洗漱间走去。
只见他观察了一下洗衣机的地漏,又趴在盥洗盆底下用手电筒照了照,三两下将那根水管从地漏里拔了出来,然后用通管道的工具忙活了起来。
不一会儿,他便起了身,转头跟我说:“没多大事儿,已经通了,可以正常用水了。”接着,他指着地上那堆从下水道里清理出来的头发,“你平时是不是总在这儿洗头发?洗衣机和盥洗池共用一个下水管道,这堆头发把三通管堵住了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太谢谢了,解决了我一个大麻烦。”我连忙上前拧开盥洗池的水龙头,把洗手液递到他面前,“辛苦你了,阿励。”
正说着,一抬头,对上他那张俊气的脸,两人几乎贴身而立,彼此近到呼吸可闻。
“那瓶香水,你不喜欢?”水龙头正哗哗地放着水,阿励一边洗手一边注视着盥洗台上摆的那堆玲琅满目的化妆品问。
盥洗台上方的置物架上赫然摆着各式各样的香水,唯独没有他送的那一款。
“香水‧‧‧‧‧‧我放公司了。”当时我把他的心意转手就送给了何晶晶,后来觉得不妥,又找人代购了同款的香水,但此时还没送到,只能推说香水放在公司了。
思及此,不免心生愧意,“我很喜欢,谢谢。”
“真的很喜欢?”阿励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。
“我‧‧‧‧‧‧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我顾左右而言他,找借口逃离暧昧的境地。
刚一迈步,脚底一滑,整个人瞬间往后倾倒。身后的阿励及时托住我的腰,等我稳住身体,却没有松开手,我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,从我的腰间痒酥酥地传来。
幸好我平时有健身的习惯,还能保持着不错的腰线,不至于让凸起的“游泳圈”跑出来煞风景。
理智的中年女性,早已过了依靠荷尔蒙驱动的年纪,二十几岁心里只有所爱的人,三十几岁学会自爱,看到的只有对方眼中的自己。
半晌,我的耳边传来阿励的呢喃,他的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而炽热,“许栩姐,我可以亲你吗——”
“还用问?”我一转身,踮起脚尖,双手挽住他的脖子,主动吻了上去。
她三十岁还没对象,意外对一奶狗弟弟动心后,主动吻他表白
窗外起风了,微风吹起洁白的窗幔,送来窗台上盛开的栀子花香。
阿励的手指拂过我的脸,那一刻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,又与何人在一起,我闭上眼,沉醉在这份久违的温柔里。
“你家里有没有‧‧‧‧‧‧那个‧‧‧‧‧‧”浓情蜜意中,阿励哑声问。
“哪个?”我反问。
“就那个。”
“哦——”我恍然大悟,“没有。”
“那不安全的。”说着,阿励从我身上支撑起身体,俯身定定看了我好一阵,“困不困?”
我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,随后打了个哈欠。
他在我身侧躺下,张开右臂,把我揽进他的臂弯,“你睡吧,我抱着你。”
澎湃的心潮还没有平息,闻着阿励呼吸里的洁净气息,我又怎么能睡着。见他没再说话,我也只能将脸埋在他臂弯里闭眼假寐。
良久,又听见阿励开了口:“许栩,做我女朋友吧。”
我闻言心潮顿起,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,只能继续假装酣睡。
不一会儿,困意上脑,迷蒙中似乎听到阿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,随即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。
第二天醒来时早已朝阳入室,床畔已空,我以为阿励已经离开。
趿拉着拖鞋,我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,只见阿励蹲在阳台上,一边研究说明书,一边用螺丝刀悉心安装那个两米高的实木书架。我伫立在原地注视着他,看他沐浴在晨晖中,安静而专注地忙活着,一时竟有些恍然。
这些年,我与爱情绝缘,杜绝了无效社交,一路风雨独自承担,所有心力都放在了工作上。
除了远在老家的亲人,在这座城市无所依傍,甚至连一个贴心的闺蜜也没有,而阿励,他就这样直剌剌地闯进了我的生活,靠近我,温暖我,并且试图治愈我。
此刻我的眼神因他而温柔,我的岁月为他而静好。如果这不是爱,又是什么呢?
6
周一如约而至。
林墨估计没想到这次的提案会,甲方会搞这么大的阵仗。偌大的会议室里,我们公司的营销部全部出动,乌泱泱坐了几十号人。
我坐在会议室前排的中心位置,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台上林墨的一举一动。
果然不愧是老江湖,甲方团队面前,林墨不慌不忙地打开幻灯片,非常巧妙地讲了一个暖场的段子,惹得全场哄笑。
等待全场安静后,他开始侃侃而谈。从全球经济发展趋势,到宏观调控下行业的发展前景,再到本省的行业概况,然后回归主题,谈到如何为产品赋能,如何用广告借势造势,如果进行调性定位和精准营销。
很显然这是一场成功的提案演讲。原本是枯燥的专业话题,林墨却控场到位,讲得妙趣横生。连我旁边坐着的何副总都听得连连点头。
想起十年前,在甲方的会议室里,我第一次听到林墨讲提案,便被他淡定自若的气场折服,被他敏捷的思维、锋利的谈吐所吸引。
那会儿我刚入广告界,还是职场中寂寂无名的小人物,天然的虚荣与慕强,真心喜欢他这样具有强烈成功欲的男人。
当年初入广告业,每日如履薄冰,被林墨无数次骂哭。还记得有一次,他看完我写的文案,顺手就将办公桌上的文件甩到我的脸上:“你写的东西跟狗屎一样,根本不值得我花时间看!”
后来,更是因为他的无情而痛不欲生。
接下来的那些年,每当我身处被挫折虐得体无完肤的低谷,每当我赶方案无数次熬夜到天明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墨。
想起他,如同揭开一道隐秘的伤疤,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里,迸发出励志向上的力量,使我痛定思痛,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不畏艰难,匍匐前进。
而今,我已在职场登至半高,才深知上行路上的不易,一路披荆斩棘,尔虞我诈防不胜防,唯有战胜心魔,甩掉羁绊,才能踏上他人的肩膀站高望远。
思及此,我忽然理解了林墨。
是了,眼前这个人虽然曾刻骨铭心地伤害过我,但他毕竟参与过我的青春,给我上了入世的第一堂人生课,更是我职场上的第一领路人,时至今日,既然心中早已没有了爱,又何必再携带多余的恨意呢。
会议结束,何副总凑到我耳边问:小许,你觉得晟飞广告与这次一起竞标的明宇广告,哪家更具有优势?
这位老爷子当年从售楼业务员干起,一路升迁,又在营销部总监位置上待了好些年,前年才荣升为副总裁,他实战经验丰富,自然对广告提案有着自己深刻的理解。
思及此,我斟酌着措辞,不卑不亢地答:“这两家公司都是业内知名的广告公司,都成功实操过大地产公司的品牌营销案例,具备不错的广告水准与营销实力。
但我个人认为,晟飞近年来在新媒体营销方面取得了瞩目的业绩,可以为我们提供一站式企业品牌推广服务,这一点,比一直专注深耕传统广告的明宇公司,更具备综合营销实力。”
何副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看到他肯定的神情,我心里有了底。
这时,林墨走了过来,我和何副总起身和他打招呼。
何副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,夸赞道:“后生可畏啊,年轻人。不错,好好干。”
“何总您过奖了,以后还得承蒙您和许总关照。”说着,林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云淡风轻地看着他,嘴角带着笑意,眼神里毫无波澜。
寒暄了一阵,何副总要赶往机场,我则以工作忙为由匆匆与林墨道了别。
回办公室的路上,何晶晶像只兴奋的小鸟一路叽叽喳喳:“老大,那个林墨,简直太帅了有没有!真的好帅好有才,天啦,我简直要被这个帅大叔迷死了。”
我撇了她一眼,“他还单身,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。”
何晶晶摇着头,长叹了口气,“还是算了,就算追到了,我也怕我hold不住他。我就单纯的垂涎下而已。”
瞧,现在的小年轻多聪明啊,一眼就能看穿强者善于狩猎的本质。我当年怎么就那么缺根筋,觉得自己有能力,能够驾驭得了林墨这匹野马呢?
“老大,我倒是觉得林墨和你挺配的,你俩属于势均力敌的级别,可以强强联合啊。”何晶晶笑嘻嘻地说。
“我啊,”我眯着眼笑,“相对于和老江湖玩心术,我更倾向于和单纯无害且相处不累的小奶狗谈恋爱,或许他们还能多一点真心。”
“还是老大英明。”何晶晶向我竖起大拇指。
见她没个正形,我不忘叮嘱她:“与晟飞签约之后,有的是时间和你的帅大叔打交道。你可不能因为色迷心窍而忘记工作操守。”
“放心吧,老大。”何晶晶拍着胸脯得意地道,“作为甲方,我保证虐他千百遍,他却依旧待我如初恋。”
尾声
我没想到林墨一直没走。
刚过了下班的时间,我便接到一个陌生号电话:“许栩,是我,林墨。你下班了吧,晚上一起吃个饭吧。”
“这不好吧?”我语气犹疑。
电话里的人沉默了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我刻意摆出甲方的高姿态,声音冷淡而疏离,“如果是工作上的事,你可以先联系我的助理何晶晶。”
“咱俩也好些年没见了,”他轻咳了一声,语气恳切,“就当老朋友叙叙旧,好吗?”
“好,那就一起喝杯咖啡吧。”我的语气缓和下来,“我们公司不远处有家萤火咖啡馆,你去那里面等我。”
“那一会儿见。”林墨挂掉了电话。
在萤火咖啡馆,我与林墨相对而坐。
注视着服务生端上来的两杯黑咖啡,林墨出言感叹:“我记得你以前总嫌黑咖啡苦,只喜欢喝拿铁,还要加很多糖。”
我抬头迎上他打量的视线,淡然道:“人是会变的。”
“是,你变了很多,变漂亮了。”他定睛注视着我,“也变自信了。”
“林总,你也变了不少。”我将恭维还给他,“变得更成熟,也更有成功人士的魅力了。”
我不打算给林墨套近乎的机会,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此刻说来,更是拉远了我与他的距离。
我冷静地看着他,倒想知道他接下来该如何收场。虽然我已对他并无怨怼,但要成为他口中尽释前嫌的“老朋友”,很抱歉,我做不到。
果然,他并非只为叙旧而来。
假模假式地寒暄了几句,他便打开背包,从里面取出一个购物袋递给我。我打开购物袋,瞥见里面有一条奢侈品的真丝围巾,还有一张商场的储值购物卡。
我将手中的购物袋退回给他,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“老朋友的一点点小心意。”他摁住我的手,满脸堆着笑,“请一定要收下。”
“你是怀疑这次竞标不公平公正,还是对你自己不自信?”我冷声问。
“哎呀,不是‧‧‧‧‧‧不是这意思。”他急言解释,“这是业内规矩,你我都懂的。”
“林墨,”我正声道,“我知道这个社会处处都有潜规则,职场更是少不了暗箱操作和利益交换,但我只想在我的职位上,尽可能地维持相对的公平与正义,在有生之年,不辜负每一份善意与真心。
如果你认为我不收你送的礼,就会让你竞标失败,给你以后的工作使绊子,那你就错了。或者你认为我收了你的礼,就会念旧情,成为你在甲方的后台,那更是错上加错。”说着,我将购物袋扔给他,起身就走。
“许栩,你还是恨我的,对吗?”林墨在我身后低声问。
“所以,”我转身看着他,冷笑出声,“你是在担心我对你公报私仇吗?”
“我不是这意思。”他局促不安地看着我,脸上带着歉意,“对不起,许栩。”
“明明很多事都不用弄那么复杂。你的才华有目共睹,只要坚持做正确的事情,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你不用跟我道歉,你并不欠我什么。纵然以前有亏欠,我也早已放下了。”
有人说,生活对人所有的亏欠,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。正如当年,他视唐晓为珍宝,却弃我如敝屣,如今也是各得其所。
听说唐晓与他离婚后迅速嫁了个富二代,已经生儿育女。而他年近四十,依旧孑然一身。
而我,这个当年被他强势碾压的小跟班,如今在职场也已挣得一席之地,此时此刻,一贯恃才傲物的他在我面前也只能放低身段殷勤讨好。
至于在他那里不曾得到的爱与善待,相信以后也会有另一个人会用其他的方式补偿给我吧。
思绪万千中,听到林墨犹疑着问:“那这次竞标‧‧‧‧‧‧”
“放心吧,签约的合同,下周我会让我的助理何晶晶传给你。我相信你的能力,以后工作的事,还拜托你多尽点心,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互利共赢。”
说完,我给了林墨一个潇洒的背影。
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,发出清脆悦耳的踢踏声。大门推开,微风拂面,我看到阿励正在咖啡馆门外等待我。
在身后林墨的默默注视里,我微笑着走上前,挽住阿励的胳膊,“阿励,我们走。”
是的,在下楼赴约之前,我给阿励发了微信,让他半个小时之后在萤火咖啡馆门前等我。
“我们去哪儿?”阿励问。
“去吃饭,吃完饭去看电影。”我笑盈盈地答。
“看完电影呢?”阿励又问。
“看完电影回家——”我笑着拉长声音,“把上次咱俩没做完的事情做完。”(原标题:《偿还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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